其舞這天跟隨小導游公司的主管行走進故宮，在金水橋前，她領到了一份資料。一邊走前面的主管一邊介紹著故宮。

看著眼前近三十頁的資料，除去首頁的目錄，之後的每頁都是滿滿的歷史。原本記憶中的故宮不再輝煌、雄偉，確是如此的滄桑、蒼白。

其舞隨手翻看第二頁，“故宮導引？”她還真不曾給心中的故宮定義，不知道那樣的一座歷史遺跡到底是怎樣的不同凡響，無與倫比。因為記憶中的這裏便是歷史，便是皇朝。

“故宮博物院是以明清皇宮和宮廷舊藏文物為主體的大型博物館。故宮是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之一，並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世界文化遺產保護項目……”剛念了資料的開始，其舞不禁感慨：“果然官方。”

不再細看，目光下移，耳邊聽著主管介紹：“簡史和布局：13世紀前半葉，這裏還是一片荒野，到13世紀60年代，元世祖忽必烈征服金國後，才在金中都城的東北郊構築都城，命名為大都，同時在今紫禁城一帶建造大內宮殿。北京故宮就是在元大都的遺址上興建的。

1368年，南京明王朝的軍隊占領元大都，元朝滅亡，大都改成北平，元朝的宮殿被拆毀。明□□朱元璋以南京為京都，封皇四子朱棣為燕王，鎮守北平……

故宮在明朝初建時，是參照南京明宮殿的規制，按照《周禮·考工記》所載‘左祖、右社、前朝、後市’的布局原則建造的，面積比現在的紫禁城大八倍之多。”

聽到這裏，在人流後面的其舞一陣詫異，“‘左祖、右社、前朝、後市’，按照地圖上，上北下南左西右東：那麽左祖，就是西邊兒的勞動人民文化宮，以前是皇帝祭祀祖先的太廟。右社，中山公園，祭祀土神、谷神的社稷壇。前朝，朝臣辦事的朝廷。後市？人民交易的市場？”

看來古往今來，世人都頗為看重風水，只是所謂的風水，也不一定都毫無偏差。其舞嘲諷一笑，繼續往下看去，主管帶著一排新人步入西六宮。

西六宮，明朝是妃嬪們居住的地方，清朝則是後妃都可以住。有些矮小的房屋，則是被她們役使的太監宮女們的值房或居住的地方。

宮女，多在十歲左右被挑選入宮，做一些服侍後、妃們的勞動。後妃們一不如意，就要受到申斥或鞭笞。有的不堪折磨而自殺，甚至被打死。只有極少數被皇帝看中，以至被封為妃嬪。所以每逢皇帝一“選”宮女，對一部分百姓來說，是一場災難。《明朝典匯》上有這樣一段記載：

隆慶二年正月，江南訛傳朝廷要命內臣到各省選宮女，每30個宮女，由一名孀婦帶領。於是民間一些女孩子和孀婦紛紛急於婚配，很多是草率地結合，官府知道了也不加禁止。其恐慌情景可想而知。

……

有些妃嬪不僅受寵妃欺淩，還遭到受寵的太監、乳母迫害，甚至被幽禁後活活餓死，在皇帝死時還要殉葬，只死後才給以封號。皇後是不殉葬的。

“呵呵，果然……品階不同待遇不同：不殉葬、生前待遇優渥，死後還能留下自己姓甚名誰。若是一般低階妃嬪，死後指不定屍體扔哪裏了，還想留下封號姓氏？”其舞的心裏說不出的悲涼，女性永遠都是犧牲的對象，在歷史的洪流中，充斥了無數女人鮮血鑄就的文字。

主管望著破敗的殿宇，莫名傷感道：“現在真是一代不如一代，你們上一波面試的人，居然問我什麽是殉葬，年輕人啊就……”

其舞聽著刺耳，蹙著眉頭往旁邊走了幾步。她有時很不明白這長相是上一代給的，教育是上一代定的，觀念是上一代教的，環境是上一代留的。那麽他們怎麽好意思說：一代不如一代？他們這代到底是有多了不起呢？

即使現在其舞是一個尋找工作的求職者，懷著一顆自卑的心，祈求得到一份工作，她也不想在一個永看不起她們這一代人的手底下工作。

作為人，她格外看重自己的尊嚴。她不想在自己懷著自卑而謙遜的心情中，接受一個這樣的上司。倘若她委曲求全了，暫時放下了尊嚴，那麽她將變作何種樣貌？

一般而言，做奴仆時越卑賤，做主子時就越殘暴，追求權力時不要自己的人格尊嚴，享受權利時也不會尊重別人的人格尊嚴。

其舞不想自己的心裏也將扭曲到那種程度，她希望自己在人之上時，把別人當人；在人之下時，也會自己當人。

這看似很小的一問題，關乎她將如何對待自己和身邊的人，在日積月累的時間中，逐漸養成她人格的一部分，她不想讓自己的人格那般不堪。

對通知自己面試的人交代一聲，需要再考慮一下。其舞便離開了那群人，獨自行走在閬苑迂回的宮墻中，不知道這座宮墻中，有多少人沒有尊嚴的活著，連自己的生命也無法掌握？

其舞下午是到一家小畫室面試，畫室在很偏僻的路段，下了地鐵，還要走上幾百米。在一片破敗的居民樓面前止步。

這樓挨著馬路邊，一層是些低端的小商店。上了二層，狹窄的樓道盡頭處，是一扇貼有廣告的玻璃門，其舞推開門，對著門口的人介紹：“您好，我是來面試的。”

那人見其舞禮貌的半鞠了一躬，趕忙帶著她往內室走去，“您在這裏稍等片刻，填一下桌上的資料，稍後會有人來為你面試。”

“好的，謝謝。”其舞在近處的椅子坐下。

桌上的紙，需要填寫的東西不少，除去一般簡歷上的內容，還有什麽身份證、聯系方式（個人、家庭）這類的個人隱私。

快速的填完正面，其舞翻轉了一下紙，背面是些雜七雜八的問題。其中，有一題：你到目前為止，人生中最成功的一件事是？

其舞讀完問題就怔楞上了，成功？

所謂的成功是什麽意思呢？什麽樣才能算成功？怎樣的程度又算最成功呢？她看著這句話說不出的酸澀，她連最基本的一切，都總以失敗告終。成功，怕是她從來都不知道獲得成功是什麽滋味。

小學，班主任很排斥她，班上的同學也只把她當幫扶對象，所謂平等的友誼，她還真沒開始過，更不用說什麽學習了；初中，被所謂的朋友那般對待，如果沒有趙城秋，她甚至不敢想象後果會怎麽樣，最後中考落榜；高中，除了屈指可數的友誼，她終於學會保護自己，可高考也還是落榜了；

人生的第一個為之長久奮鬥的目標落空，那種感覺真的是太絕望了，生而無望！之後的每一次都是失敗，哪怕在愛情上。仔細想想，即使是考上專升本，她那也不能算作成功。

活得像她這般還真是不容易，她的人生裏除了失敗，一無所有！一無所有啊！而未來的路，似乎也不怎麽順利……

因著這一次的工作地點偏遠，即使面試成功，其舞也有些憂慮，不是五險一金，也不是離家近，怕是難以過媽媽那關。

回家的公車要比地鐵略便宜一些，只是繞遠且時間長。每逢其舞的心情不佳，她都會疲憊的睡著，這不，在車上望著不遠處的落日，她便睡著了。

夢裏很黑，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，向著中間有光線的地方走去，她夢見自己坐在一架鋼琴前，琴很神奇，沒見自己有什麽動作。鋼琴自己就在那裏彈奏，黑白的琴鍵上發出樂聲。

天剛擦黑，其舞被手機鈴聲震醒，一接通，就聽付清的聲音傳來：“你在哪兒？”

“哦，在外面，剛面試完。”

“你快點兒回來吧！我下班了，可沒帶家門鑰匙，也沒帶手機，現在是用公用電話打的。”付清等的頗不耐。

其舞皺眉，“好，我盡快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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